易闻走过去,借着烛光仔细一看,果然看到沈碧瑶那藏在阴影里的左脸有些泛黑。他伸手擦了一下,又用袖子蹭了蹭,那黑竟然一点未掉,反而因为把脸上的白粉擦掉了,显得更加黑,与右脸的白皙对比,显得十分渗人。

“这……”易闻一时也惊呆了。他读过各种医书毒经,可这种情况,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完全摸不着头脑。

因不放心沈碧瑶,易闻所性在她房里守了一晚。古璟瑄同样一夜未睡,时时担心着忽然活过来的沈碧瑶只是回光反照,一转眼又会忽然死掉。

两人对着一对寿烛在房间里守了一眼,直到东方鱼白,沈碧瑶依旧活得好好地,呼吸平顺,除了左脸的黑斑又黑了几分之外,简直就像是在熟睡。

易闻再一次把了沈碧瑶的脉,确家她没事,方才开口道:“楼主,沈姑娘脉象平和有力,体内的毒素也在渐渐减少,应是没事了。守了一晚,不如回去休息一会儿吧。”

古璟瑄朝沈碧瑶看了一眼,问:“她何时能醒?”

易闻想了想,摇头,道:“属下不知。”

古璟瑄朝他看来,易闻便解释道:“从来没听过,有人中了见血封喉死了还能活过来了。沈姑娘中毒之后,并没有吃任何解药,可体内的毒却解了,这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未弄明缘由,结果如何,我也不敢确定。”

古璟瑄沉默了一会儿,看向沈碧瑶的目光中,透着担心。

“她会不会……”

易闻愣了一愣,随即摇了下头,道:“应不会有事了。虽不知道沈姑娘为何脸上泛黑,但若体内毒解了,理应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最终,古璟瑄还是回去休息了,易闻也回去了,换了江成来。

只是,心中一直想不明白的易闻,并没有睡安稳。只在房中小憩了一会,便去了医馆抓了许多药来,并拿了那柄淬了毒的匕首开始试药。

当鲁明来喊他吃饭时,一进门,便看到房间里死鸡排了一地。

“易先生,今儿个你想吃鸡?”鲁明指着一地死鸡不明所以地问。

易闻把手上的死鸡又扔在地上,一脸疲惫地说:“现在哪还有心思想吃什么?这些鸡都是被毒死的,根本吃不得了。”

“啊?”鲁明愣了愣,看到易闻手中的匕首,方才恍然:“易先生,你又在试毒?”

易闻看着手中的匕首点了点头,他道:“我想试出见血封喉的解药,可是,这毒太过猛烈,纵是刚中毒便灌下解药,毒性却也比药性快得多。所以,这些鸡都死了。”

鲁明干笑了两声,道:“不然这毒怎会叫见血封喉呢?”

“可沈姑娘的毒,为何能解呢?”这一点,易闻始终想不通。

鲁明见他又陷入了沉思,开始动也不动,忙唤他。

“易先生,先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啊。”

易闻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然后似游魂一样,一边继续想,一边起身出去吃饭。一心二用,看得鲁明眼都直了。

一行人在瞿州呆了三天,沈碧瑶始终未醒。易闻在试死了无数只鸡之后,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大概是因为楼主封住了沈碧瑶心脉,所以她才有那么一丝机会,在毒性发作之时,正好赶上了解药生效。

说白了,就是命大。

命大不是解药,所以易闻最后也没了办法,只能调配了一些解百毒的温补之药喂给她吃。

不过,之前买来为她守灵的婢女梨花,这会儿正好成了照顾她的侍女,天天给她擦身喂药。

三天之后,一行人继续上路,去听风揽月楼江南总楼。

启程前,古璟特意人人把马车中沈碧瑶常坐的那一边加宽了,好让她能躺在那里。梨花则跟车夫一起坐在马车前,方便时常进来照顾沈碧瑶。

许是因为毒渐渐解了的缘故,沈碧瑶虽然依旧没醒过,可是意识却是越来越清醒了。原先还是昏迷不醒,连易闻给她扎针也无任何反应,现在更像是睡着了,有时还会动动眉头,甚至,说几句含糊不清的梦话。

好几回,古璟瑄都想听清她在说什么,无奈实在说得太含糊,连猜也猜不出来。

只是,沈碧瑶身体见好的同时,脸上的黑斑也越来越浓,越来越大了,不仅漆黑如墨,而且几乎盖住了整个左脸,且形状狰狞,两边脸一黑的白,看上去甚是可怖。

梨花现在已经不敢去正眼看沈碧瑶的脸了,给她喂食时,总是忍不住把头别到一边,不敢多看一眼。

这日午时,在管道边休息。易闻熬好了药端来,梨花吹凉了端进了车里,胆战心惊的给沈碧瑶喂药。

她先拿枕头垫在沈碧瑶的身后,让她靠坐起来,再抖抖索索地给她喂药。不用心瞥到了她的左脸,就会连忙把头扭开。好几回都把药撒了出来,把沈碧瑶的衣襟都弄湿了。

古璟瑄见她都快把一碗药撒出去一半了,忍不住放下了手中的书,道:“我来吧。”

梨花闻言如蒙大赦,把药碗一放,就冲出去了。

古璟瑄见状,反倒愣在了那里。

他说要喂药,只不过是一时冲动。这会儿真要他给沈碧瑶喂药,他反倒觉得别扭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