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活着的士兵全都挤在没被冲走的营帐里抱团取暖,谁也不敢擅自出去,外面冰天雪地,士兵们衣衫单薄,出去走不出多远,就会被冻死在雪地里了。

自此,军中已无人再站岗,斗志低迷,已经全然被寒冷给击溃了。

在营账中缩了几日,军中余粮也已经见了底,将士们除了被冻死,又多了饿死的危机。正巧这时,下游受灾更重的城中,陆家的第一批救灾物资已经送到了,城中一片欢腾。

相比于营帐中的冰冷饥饿,城中这边的欢乐就显得分外让人眼红。

在营帐中受冻受饿了好几日,郭起营中的士兵终于有熬不住了的,趁着营中无人守卫,偷偷溜了出去。借着大雪的掩护跑到了南城门,一见到陆家运粮运衣的车,就冲过去拼命地抢。陆家粮队没料到到了城门口还有人来抢,一时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是有人抢物抢粮时,那些士兵已经把裘衣裹上身,把大米直接往嘴里塞了。

陆氏商行的护商的镖护们立刻上前,把来抢粮抢衣的几人轻易就给抓了起来。那几人被擒着,被拿刀架着,仍是一手把手里的米往嘴里乱塞乱嚼,一手死抓着裹在身上的裘衣不放。

镖护们拉了几把拉不下裘衣,就心急上火地就直接抬脚踹了起来。陆家送货的主事认出了抢粮之人身穿的进大齐的军服,忙制止了镖护们的动作,上前问道:“你们可是郭起手下的兵将?”

那几人慌乱地摇头,哆嗦着说道:“不,不是……”

那镖护一听,立刻怒起脸来,拎刀再逼上前去:“胡说,你们分明穿着大齐的军服。现下离丽城最近的只有郭起的疆北大军,你若不是郭起的兵,难道是别处来的逃兵不成?”

“不,不是……”那几人裹着裘衣却仍冻得直哆嗦,但依旧摇着头急切地争辩:“我们,我们原是此去西南三十里外的藩安村的村民,今年秋后,郭将军命人去村中征兵,不仅许与厚禄,还说,在郭将军手里当兵之人,家里也可免去三年苛捐杂税,所以,所以我村家中有两个兄弟的,都让一个儿子来当兵……”

“就为了区区三年的苛税和那么点俸禄,你们就跟着郭起一起叛国?我大齐好不容易国泰民安,百姓都已经能过上好日子了,你们竟然为了一已私欲,想让大伙一起跟着遭难吗?”一位镖护怒火冲天地对那几名士兵吼道。

陆家主事知道这位镖护家在前朝曾是大户士族,是因前朝战乱,族人几乎死绝了,才沦落到现在这般地步,他父亲临死前还一直念幼时家里的繁荣,是以,他恨极了前朝轩辕帝,也十分憎恨战争。

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陆家主事又对那几名士兵说道:“郭起即便没有叛国,也不过只是一个将军,如何管得了苛税这等国之根本?苛税之事,只有皇上御笔朱批了才能生效,岂能容一个将军随口允诺?郭起既然敢信口赦免苛税,便是早有叛国之意。你们投入郭起的麾下,便是叛国之罪。”

“我们不知道,我们真的不知道啊……”那几名士兵一脸惊惧地摇着头,嘴里不住地说道:“郭家向来受宠,郭家祖上与开国皇帝是拜把子兄弟,这事大齐百姓都知道的。我们以为郭将军是得了皇上的允许才许下这般话,我们真的不知道这是叛国啊……现在营里也受了寒灾,兄弟们都快要冻死饿死了,我们投降,我们投降了,求求你们,你们放我们进城吧,我们也是大齐的子民啊……”

那几名士兵说着就跪了下来,一个劲地朝那主事磕头,求他带他们进城。

那主事也是个心善之人,看着觉得于心不忍,便把那几人扶了起来,叹了口气道:“不是我心狠不想救你们。只是你们到底是郭起麾下的兵。现在城中人人严阵以待,准备与叛军开战,若是这个时候放你们进了城,你们定会被当作郭起军中派来的细作被杀了。如若真的不想叛国,便想办法逃吧。这些御寒的衣裳你们拿去,粮食也可以给你们一些,能逃多远就逃多远吧。等没事了再回家去。”

说着,就叫人取了些许干粮,给了那几名士兵。

那几名士兵感恩戴德地接了,陆续地离开。有一名士兵接了干粮却迟迟不迈步,一直眼巴巴地看着陆家主事,欲言又止。

陆家主事见他似是有话要说,便又问道:“这位小兄弟可还有何事?”

那几张了几次嘴,才磕磕巴巴地道:“能,能不能再给我一份?我,我有一个堂弟也在军中,我想带他一起逃……这次,我们出来打劫衣粮,我本是想着,若是死了也就罢了,若是能活下来,就给他带一口吃的回去……军中已经没了粮了,再过不了多久,不冷死也会饿死,我们,我们也是逼得没办法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