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仁东的这番分析,让李良风感到背后一阵发凉,幸亏自己在得知要被下放到砂石厂后,一直没有在谢自力和其他人面前表现出不满的情绪,不然的话,说不定谢自力已经在着手针对自己的第二步棋了。李良风说:“爸,您的话,我全都听在耳里,记在心里了。”

张仁东接着说:“你越是在困难的时候,越是要沉住气,越是要表现出无欲无求的态度。自古以来,凡是要被整的人,都是跳得欢的人,而不是老老实实做事的人。这个道理和战场上打仗一样,谁能沉得住气,谁能咬牙坚持到最后,谁就能在最后的关键时刻给对方致命一击,获得最终的胜利。”

李良风有如醍醐灌顶一般,眉头一下舒展开来:“爸,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说得不好听点,就是夹着尾巴做人;说得好听一点,就是韬光养晦。我的理解没错吧?”

张仁东笑着说:“没错,就是这个意思。你能领悟到这一点,我很高兴。”

李良风刚舒展开的眉头又一下紧锁了起来:“爸,我自己的事情倒是很容易解决,但是,我如果去了那边上班,家里的事情就不好办了。梦然现在有孕在身,她现在最需要我陪着她。但是,我却不可能还像以前那样,天天都能在家里。这样一来,她可能接受不了。”

张仁东叹了一口气说:“你说的的确是很现实的问题。梦然这孩子,我和她妈妈从小就把她惯坏了,她也很任性。如果换作以前,她可能还有点难以接受。但现在有我在,我也基本上处于退休的状态了,你不在家,还有我啊。她小时候,都是她妈妈一直带着她的,我几乎没有怎么带过她。现在你忙你的工作去了,我正好可以照顾她,弥补我过去的遗憾。我相信,只要我把道理给她说清楚了,她还是会很理解你的,很支持你工作的。”

李良风很是感动地说:“爸,您能给我这么大的支持,我很感谢您。砂石厂离家也不远,我到时去了那边,我争取还是每周末都能回家。如果因为那边的工作比较繁忙,我也最多只在能在家呆一天两天。我现在最牵挂的,就是梦然肚里的孩子,那可是我们全家的所有精神寄托啊!”

李良风和张仁东在长江边继续走了一阵,又聊了一些事情。李良风看看时间,对张仁东说:“爸,估计梦然快下班了,我得去接她回家。”

张仁东说:“那好,我也该回去给你们做饭了。”

到了楼下,李良风一摸身上,发现车钥匙忘在家里了,只得随张仁东先上楼去拿钥匙。张仁东把门打开,看到张梦然已经坐在家里,正嗑着瓜子看电视呢。李良风满脸堆笑地走过去挨着张梦然说:“哎哟,我正说回家拿车钥匙去接你下班呢,没想到你这么早就下班回家了。”

张梦然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愣了李良风一眼,没有说话,鼻子里冷哼一声。李良风讨了个没趣,就靠近张梦然,想和她一起看电视。

张梦然把手一挥:“离我远点,一身酒气,别把我肚里的宝贝给熏着了。”

李良风用鼻子在身上四处嗅了嗅,不解地说:“我身上哪里还有什么酒气?不信你闻闻看。”

张梦然看也不看李良风一眼:“你的酒气已经深入骨髓、深入你的灵魂了,连你呼出的气,都是酒气,你自己当然闻不到了。”

李良风摸了摸鼻子说:“好吧,那我今后就不喝酒了,免得你总是拿我这个事情来说事。”

张梦然斜了李良风一眼:“哎哟,李大经理呢,你居然都会不喝酒?你就哄三岁小孩子吧。”

李良风笑着说:“你觉得你还是一岁的小孩子?你都长大了,就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啦。”

张梦然被李良风这么一顿奚落,拿起手里的一颗瓜子就朝李良风甩过来。李良风头一偏,伸手一把抓住那颗瓜子,放进嘴里说:“小朋友,不要乱扔垃圾。刚表扬了你不会被别人哄住,你就经受不住表扬了。”

张梦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接着又把脸板上说:“你少在那里不正经。一大把年纪的人了,都要当爹的人了,还是这么说话没有遮拦。哼,随时受不了!”

李良风大为惊讶:“哎哟,小朋友,你在哪里学来的这句‘随时受不了’的话?”

张梦然得意地说:“我说你老了,你还不承认。这么流行的一句网络上的话,你都不知道,你真的是奥特曼啦!”

李良风反被张梦然一顿奚落,听张梦然又冒出一个“奥特曼”来,不禁又好奇地问道:“奥特曼?打怪兽的那个奥特曼?我和奥特曼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打怪兽升级的。”

张梦然哈哈大笑起来:“你真的是个猪头啊!你还真以为奥特曼就是打怪兽的那个奥特曼?亏你还学了那么多年的英语,outman,你知道不?你真的是out了,哎呀,随时受不了!算了,我要一本正经地休息一会了!”

吃过晚饭后,尽管张梦然还是一副爱理不理李良风的矜持样子,但她还是在李良风的盛情邀请下,半推半就地随着李良风外出散步了。李良风心里盘算着,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自己被下放到双江去的事情告诉张梦然。这样的话,能在自己到砂石厂去之前,给张梦然一段适应的缓冲时间,免得到时自己在即将去砂石厂的时候才告诉给张梦然,让她无法接受。

李良风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嘴里的话无形中就少了。张梦然冷眼瞅着李良风,发现李良风好像心事重重,就有些奇怪地调侃着问:“猪头,你怎么一本正经了?你这个样子,让我随时受不了!”

李良风勉强笑了笑说:“我在想一个事情,要不要告诉你,怎么告诉你。或许,你听了后,你才会随时受不了。”

张梦然扁扁嘴说:“什么事情?说出来吧。你还没说,怎么就知道我随时受不了呢?”

李良风咳嗽了一声,正色道:“下周一开始,我就要到砂石厂去上班了。”

张梦然似乎没听懂李良风的意思,皱着眉头问:“猪头,什么意思?你到砂石厂去上班?上什么班?你别含含糊糊的,把话说清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