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寻街,柱国公府。

一个骑士翻身下马,将缰绳扔下门口守卫,冲进府内禀报最新消息。其实不光柱国公府,住在这条街上的勋贵,几乎家家户户派人出去打探修部衙门动静。

“启禀世子……”

“跟殿下说。”

“诺!”

大秦皇子身份高贵,但仅限于父皇在位时。如果没能继承皇位,如果没能凭战功加官进爵,就是一个普通皇族,只能自己找出路,或呆在皇族封地混口饭吃。

皇位只有一个,皇子却有许多。

所以大秦皇子身份不管多高贵,也没铁定要继承爵位的国公世子高贵。在勋贵聚集的义寻街,甚至没资格拥有一座府邸。

三皇子在打铁巷有一套宅子,说是用他在户部衙门当差的俸禄购置的,其实谁都清楚是他母妃掏得钱。

七皇子不屑干那种丢人现眼的事,不忍花母妃的体己钱。在边地效力时住军营,回京住舅舅家,老婆孩子全在这儿。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谁让军饷那么低,皇族又不给皇子多少俸禄呢。

骑士这才注意到七皇子站在窗边,急忙道:“禀殿下,修部衙门刚在城门口张贴告示,称青云宗愿效仿国师化干戈为玉帛,青云宗前辈不日抵京与修部共商大秦团结之大计……”

黎昌老鬼突然倒向十八已够骇人听闻,青云宗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七皇子大吃一惊,一脸不可思议。

柱国公世子同样百思不得其解,追问道:“还有吗?”

“修部在告示中宣称,为确保青云宗前辈来京期间安全,为防止乌氏余孽及蛮族奸细破坏和谈破坏和平,即日起整顿京城治安,全力清剿潜伏在京城内外的乌氏余孽及蛮族奸细,严厉打击一切不法修士。

命所有在京修士,三日内到修部衙门登记备案,逾期不登记备案者以乌氏同党论处;发布一千至一万两白银及一千至一万块下品灵石的悬赏。征集一切涉及乌氏余孽、蛮族奸细及不法修士之线索……”

“要全城大搜捕?”

“好像是,属下回来时,几个修部官吏正分别赶往刑部、京军大营和京兆府,似乎要调刑部捕快、京军士卒和京兆府衙役。”

“他这是要做什么。他眼里有父皇,有朝廷么!”青云宗派人来同修部共商国事,不是同朝廷商谈,现在更是发布这样的命令,居然想打着清剿乌氏余孽及蛮族奸细的幌子进一步争夺权力。七皇子气得脸色铁青。

皇位只有一个,要是不争,要是争不过,一辈子就完了。

柱国公世子能够理解表弟感受,轻声道:“殿下,他连逼宫那么忤逆的事都干得出来,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他要搜捕就让他搜捕,不过想管刑部、京军和京兆府调人恐怕没那么容易。”

这个先例不会开更不能开,如果修部衙门的公文有那么大效力,那父皇和左相右相将置于何地。

正常情况下是不太可能的。但现在情况极不正常。

骑士偷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说:“启禀殿下,修部前锋营和十八殿下的亲卫营正往皇河渡而去,文官也去了不少,浩浩荡荡,起码有五六百人。”

皇河渡是大秦最大的黑市,也是京城最重要的水陆码头。

天寒地冻,刚下过一场大雪,道路泥泞不堪,京城的粮食、石炭和京军大营的粮草全靠水路转运。要是让他把皇河渡搞得鸡犬不宁,那造成的影响可就大了,说不定会饿死人。

七皇子猛然反应过来,紧攥着拳头道:“他疯了。他这是在玩火,他这是要毁掉我大秦!”

柱国公世子要冷静得多,自言自语地说:“或许醉翁之意不在酒,修部粮饷自筹,他哪来那么多钱粮养上千人。昨天去过鬼市,许双柳进过三圣宫。或许他是在打鬼市的主意,结果没谈拢,决定给鬼市点颜色瞧瞧。”

“有这个可能,可是鬼市不光有黑市交易,码头、脚夫、货栈全是鬼市控制的,若把鬼市惹急了,把皇河渡变成死渡,京城百姓怎么办,京军将士怎么办?”

“他才不会管呢,若真心系大秦,他能搞出这么多事?”

……

就在二人商讨对策之时,五百多修部官员和士卒已浩浩荡荡开进了鬼市。

“甲队留守,协助诸位大人清查,若有人拘捕,格杀勿论!”

“诺!”

一队亲卫守在一条泥泞的小巷中,目送大队人马继续深入,十二人,足够了,至少能缠住一个练气境修士。

“修部办案,全在屋里呆着!”

“说你呢,跑什么跑?”

这是修部开衙以来的第一次大行动,一众文官像打了鸡血,见人便拦住盘问有没有不法修士,问完之后挨家砸门,翻箱倒柜,仔细搜查有无贼脏等可疑物品。

高手站在高处,胜卿山、苗诚、贾杰良(贾供奉)、左绩(左供奉)、齐春齐凡等七位修部练气境高手全出动了,站在最高的阁楼上,相互之间隔一两条小巷子,随时准备对突然冒出来的练气境修士出手。

一下子出动几百个修士,谁敢动,大白天,没人敢跟朝廷命官对着干,只能由着他们盘问搜查。

气势汹汹,口令声、怒斥声、哀求声、小孩的哭嚎声交杂在一起不绝于耳,霎时间,皇河渡被搞得鸡飞狗跳。

从仙人街躲到鬼市的散修,一个个惶惶不安。从事黑市交易的人,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趁衙门没搜到自己家之前,忙不迭隐藏赃物。

“殿下,说好三天,这才过去一夜。灵石小的准备好了,正打算跟第一批钱粮一道送去,您这是做什么……”许双柳追着车驾一路小跑,额头上渗出黄豆般大的汗珠,鞋湿了,裤子脏了,整个一泥人。

黎昌坐在身边。秦风不想让他暴露,隔着帘子道:“本官要做什么,城门口告示上写得很清楚,跟灵石和钱粮是两码事。”

“天地良心。皇河渡真没乌氏余孽和蛮族奸细。要是有,小的会第一时间向衙门禀报。”

“你说没有就没有?”

“殿下明鉴,真没有。”

“若有呢?”

“小的拿脑袋担保,若是有,拿小的是问。”

秦风看着笑而不语的黎昌。跟车外的许双柳说:“你的脑袋值几个钱,你凭什么担保,少废话,老老实实跟着。”

车驾七拐八拐,最后进入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当老马夫揪住缰绳停在一栋闹中取静的宅子前时,许双柳脑袋轰隆一声懵了,脸色顿时吓得煞白。

“你叫门还是本官叫门?”秦风探头问。

“殿……殿下,小的,小的不认识这儿。您……您来这儿做什么?”

“不认识没关系,待会本官帮你介绍介绍,刘军尉,叫门。”

刘彪可不知道里面的人有多么可怕,啪啪啪开始砸门,嘴上嚷嚷着修部衙门办案,再不开门,便以乌氏同党论处。

话音刚落,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看上去五六十岁的老仆,弯着腰。恭恭敬敬招呼道:“十八殿下驾临,蓬荜生辉,老太爷已准备好香茗,请殿下移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