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面对面看着,谢鹏低下头,轻叹一声道:“我知道在你身上发生了太多沉重的事情,你出去转转绝对有利无害,只是总得有一个归期,否则听上去像是遥遥无期,就像敏儿的离开,还有郝建……”

我扭头看向窗外,吸了一口烟,回头喷出一口烟雾道:“相信我,谢鹏,我总会回来的。我不会彻底消失的,至少我们会通过电话联络的。我会回来的,我只是想找个地方把心灵倒空,我对滨海这座城市还是有感情的,我会回来的,我还要在这里买房成家,我还会把我老妈接过来一起生活呢。”

俩人无言,都扭头看窗外。

暮色四起,这座城市一如既往的喧嚣,车流人流川流不息。

因为是下午下班交通高峰期,交通是一天中最拥挤的时刻,那些汽车喇叭声此起彼伏。

行人步履匆忙,带着一天的心情,急急地往住处赶。

我喜欢在暮色四起的时候,坐在街边的店子里,看人来人往,看他们带着疲惫却又轻松起来的神态急匆匆地往家里赶去。

我认为我能洞察他们的内心,那些喜悦的痛苦的快乐的悲伤的或者绝望的心情,我能从他们的脸上想象出他们是否被上司训斥了或者被开除了,我能想象出他们是正处在热恋中还是被恋人抛弃了,或者是孤单的一个人,我能想象出他们为了买房买车为了追求幸福而在这座城市奔波寻找的内心轨迹。

但不管怎么样,下班回家对他们来说,是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刻。

因为这个时候没有领导的监督,没有上司的训斥,有的是一顿愉快的晚餐,或者晚饭后还跟恋人或者朋友约了去哪儿玩耍,因为“家”这个字眼对大家都意味着轻松舒适与安全感。

人是高级动物,但终归也是一种动物,他们跟所有的动物一样,都有自己的安全领地,只有待在自己的安全领地里,他们才是觉得而最轻松也最有安全感的。

就像非洲的鬣狗,离开自己的地盘1000米以外,尤其是进了别的鬣狗的地盘,它们就会失去安全感,不敢跟另一帮派争抢猎物。还有那些公牛,如果你了解一点西班牙斗牛常识,你就知道斗牛场内的公牛也有自己的安全位置,那个位置让它们感觉安全,如果让公牛们占住了安全位置,斗牛士会疯掉的!这个时候再勇敢的斗牛士也不敢轻易进攻公牛,否则他就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我和谢鹏对着窗外望着,都有片刻的失神,回过神来后,我们不约而同得端起酒杯,用力碰了一下。

接下来我们没再就我离开这个话题继续深化,只是两个人一杯接一杯喝了很多酒,直到俩人酩酊大醉了才互相搀扶着往外走。

我再次见到曦儿时,是我出发的前一天下午,那天下午我没有去公司,呆在家里收拾东西行囊。

我不准备兴师动众错了,使用兴师动众这个成语本身就不准确我离开这个消息除了对谢鹏和彤彤说了,还没有对其他人说过。我想走得轻松一点,就像早上用完早餐后出门去公司上班一样离开这座城市,去往另一座城市。

我只带了几套夏天穿的衣服,至于冬天穿的衣服,我根本就没想过要带去,况且乌鲁木齐的冬天要零下几十度,我在滨海穿的冬装或许在那遥远的边疆,根本就派不上用场。再说,我或许根本在乌市待不到冬天就回来了呢!谁知道呢!

几本我喜欢读的书,是必须要带的。

几套夏装,几本我爱读的书,还有一些日常必须生活用品。再无其它。

我很快就收拾妥当了。

我直起身,准备出门买些在火车上吃的东西,对,我没打算坐飞机,我喜欢坐火车,我喜欢火车在沉沉的夜色里穿越茫茫戈壁滩的感觉。

我点了支烟,换上鞋,准备出门去楼下的超市买些在火车上吃的用的东西。

当我拉开门时,我就看见了曦儿。

不难想见,她一直在门外徘徊,听到开门的声音,她才蓦地抬起头看向我。

我也看着她,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顾彤这臭丫头不会又出卖我了吧?

愣怔了两秒钟,曦儿径直冲向我。

我本能地让开,她的目的也不是要冲撞我,她径直走进屋里去了。

我回头看着站在客厅里的她,抬手捏着鼻子。

“姓顾的!你跟我进来!”她突然转身怒视着我说,“进来!我有话问你!”

我看着她,张着嘴巴,脑筋飞快地转起来,该如何应对她的质问,看来顾彤真的出卖我了?

既然她来了,既然她知道了,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他们迟早都会知道的!而我明天就要离开了,出发后我也会用手机一一通知他们我要离开这座城市,而且我已经在飞驰的火车上了。

我吸着眼,低头蹙紧屋里,把门带上了。

这时候曦儿瞄见了我卧室里的行囊,一只棕色的行李箱。

她愣了一下,然后眼睛快速地眨了眨,拔腿“咔咔咔”地奔进我的卧室。

我慢慢跟到卧室门口,低头抽烟,不看她。

“姓顾的!你这是干什么?”

曦儿站在行李箱边上,陡然转过身来,怒视着我质问说:“你去哪里?”

咦?这么说来,曦儿并不知道我要离开这座城市?也是,顾彤今天早上出门去公司上班之前,我十分严肃得叮嘱过她不能告诉曦儿的,而顾彤是昨晚才知道我要离开这座城市的,是我跟谢鹏喝了酒回来才告诉她的!